「過去很多人以為我們賣二手衣，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標價，然後說，二手衣怎麼那麼貴？」其實他們心知肚明，顧客的知識需要教育養成，有時破損得越嚴重還越有價值呢！像是曾經歷過戰時的軍裝、已沒落產業的特規工作服等，不能複製的痕跡才最珍貴。唐唐分享説，「流行可以被創造，但古著只能被找到，賣一件少一件。」。
▲兩位主理人唐唐（左）、阿儉對古著有著強烈的喜好。
從台北捷運中山站走出來，漫步繞進旁邊的巷弄，林立的店面小巧卻各有意思，古著店「A·Prank :Dolly」（以下稱APD）坐落其中，推開大門後，音樂隨空氣裡的香氛流淌，放眼望去，APD是古著店也像精品店，窗几明淨，除了豐富的服裝、配件，也有古董收藏。
兩位主理人阿儉、唐唐一前一後露出微笑出來迎接。他們剛從美國採買回來不久，唐唐得意地分享她的牛仔外套，背後繡有台灣國旗刺繡布章，這是六〇年代的美國海軍夾克，主人大抵是軍人，夾克上是各地征戰服役的紀念。這件外套曾經到過台灣、回到美國，如今再次跟著唐唐回到台灣，更巧的是在另一家店找到一件駐台美軍的刺繡外套，從未拆封的縫紉布標上看得出，竟跟海軍夾克為相同的主人。
▲阿儉在美國的加州長灘古著店挖寶。© APD
▲美軍駐台基地的刺繡保齡球衫，繡有前主人的大名「Dave 載夫」。
這是唐唐與阿儉喜歡古著的原因之一——物品乘載過去主人的故事，彷彿能夠想像當時生活的場景，凝結當年的時光，輾轉到另一個人的手中，延續它的生命。
他們的青春都在美國街
音樂祭擺攤牽起緣分
不約而同地，他們的古著起源都來自西門町的美國街。民國九〇年左右，美國古著風潮正盛，阿儉那時才高中，打工賺八千元捨得一半拿去追求潮流，他少時的流行品味幾乎都在美國街所建立，「那時候每間店都小小暗暗的，老闆都很酷，店家在地下室或樓上⋯⋯，我感覺那時候年輕人的穿著更天馬行空，比現在更敢穿，在裡面穿梭挖寶非常有趣。」
唐唐的青春也有一段在美國街。她一邊追日本雜誌上的流行文化，一邊流連古著店，她認為流行沒有標準答案，欣賞日本街頭的百花齊放，喜歡混搭，組合單一品牌或風格無法定義的樣子；她更喜歡古著的世界裡，完美不是標準答案。後來，更見證了台灣潮流品牌興起，古著店則慢慢沒落，西門町原本顛峰期間多達三、四十家店，如今也僅剩幾間了。
▲唐唐去音樂祭擺攤時，恰巧認識當時為樂團主唱的阿儉。
▲阿儉高中時，幾乎都在西門町美國街找尋自己的潮流品味。
古著沒落一陣子後，唐唐於2011年創立APD，初期主力是網拍跟擺攤，2016年於赤峰街展店，「其實沒想那麽多，就只是想開一間有趣的選物店，像我去日本旅遊那樣，進去一家店可以找到很多有趣的東西，也想透過自身的行動，告訴大家古物的美好。」
那時候，他們倆的生活仍是兩條平行線。唐唐創業中，阿儉在「湯湯水水」樂團擔任主唱，直到有次唐唐去音樂祭擺攤，認識了他才真正牽起緣分。
「欸，不要看他這樣，他唱歌超好聽的，我當時是他的粉絲。」唐唐笑說。
不是日式不是美式不是模仿
只Follow內心就是風格
阿儉加入APD團隊後，一起經營店面的日子有快樂、有爭執，「但無論如何，我都非常敬佩我太太，因為爭吵來自她對理想不輕易妥協。」阿儉負責店面經營，與國外買手聯繫；唐唐則攬下幕後的選品、商品管理。上架前，所有服飾皆得先送洗、整燙，經過繁複的檢查，才會再次變成整齊排列的商品。
▲APD不特別定調為美系或日系，選品多元是他們的主張。
▲過往多在日本採買單品，疫情後首站前往美國西岸挖寶。
「好像很多人以為我們是日系古著，但其實不太算。」唐唐說道。以古著歷史脈絡來看，日本古著很大部分來自於美國四〇、五〇年代乃至戰時、戰後的文化，台灣受日本影響大，自然也承襲相同的方向。「我們從來沒有定義APD是美系或日系，只挑選自己也同樣喜歡的單品，Follow內心，這間店不用模仿別人，只要成為自己。」慢慢地，APD培養起一群品味接近的客人，事業版圖也從一店開到二店。
過往多在日本採買單品，疫情過後，他們首站選擇前往美國西岸，在大倉庫裡挖寶挖了十幾箱的單品回來，印象十分深刻。聽美國在地的老闆說，這是他首次接待台灣的買家。
「這句話代表好多意義，除了肯定我們的品味，美國的古著倉庫都會有一定的低消，有能力過來代表我們終於達到一定規模，也或者說，台灣這個小小國家的古著市場，終於能撐起一家店去到美國採購。所以聽到他這樣說，鼻子酸酸的。」從台灣到美國這條古著之路，唐唐一晃眼也走了十幾年。
▲送洗、整燙及經過繁複的檢查，才會上架銷售。
▲古著各式配件也是APD一大看點。
顧客知識需要被養成
先問自己想買什麼
「過去很多人以為我們賣二手衣，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標價，然後說，二手衣怎麼那麼貴？」其實他們心知肚明，顧客的知識需要教育養成，有時破損得越嚴重還越有價值呢！像是曾經歷過戰時的軍裝、已沒落產業的特規工作服等，不能複製的痕跡才最珍貴。唐唐分享説，「流行可以被創造，但古著只能被找到，賣一件少一件。」。
▲唐唐（左）得意地分享她的牛仔外套，背後繡有台灣國旗刺繡布章。
▲台灣六〇、七〇年生產、有嘉義字樣的刺繡保齡球衫。
辛苦的過程大概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，這幾年古著市場谷底反彈，不同風格的店一間一間的開，他們倆樂見市場活絡，期待台灣的古著產業能發展成像日本那樣成熟——猶如一座金字塔，有高、中、低價，還有專攻軍裝、洋裝，又或是以年代劃分的店家，每位消費者了解自己的需求與期待，也具備相關的服裝知識。
古著不是高高在上，而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種選擇，也是品味的實踐。「你要知道自己在購買什麼。」唐唐表示，購物有時是為了經典的絕版品，有時是迷戀現代裁縫機已無法再製的縫線與布料，還有的是為了以往舊時代特殊的口袋設計。
▲唐唐（中）前往東京大型市集挖寶。© APD
▲已停刊的日本街拍雜誌《FRUiTS》，唐唐一直是鐵桿粉絲。
聊到中途，唐唐從書架拿出影響她穿搭風格頗深的日本街拍雜誌《FRUiTS》翻閱著，「已是十幾年前出版的刊物了，裡面的穿搭卻一點都不過時。而且這一本裡面也有我噢。」她還記得當年去東京被日雜街拍時，隨手從包包裡直接掏出一本《FRUiTS》宣示自己是鐵桿粉絲，「不知道是不是這樣，所以這一期我被放在第一個？」就算《FRUiTS》已停刊多年，唐唐仍將幾本泛黃的刊物保存架上，眼神透露一股堅定的信仰。
從古著延伸出的惜物態度、對細節的講究、忠於自我初心的價值觀，這些DNA都從唐唐與阿儉身上百分百延續到APD，期待走進來的顧客抱著與他們去到國外店家選物的心情——在這裡盡情挖寶，能不能帶走都是緣分。
▲本次採訪地點位於APD 二店，一店正整修中。
▔▔▔▔▔
A‧PRANK :DOLLY｜古著店
（一店）台北市大同區赤峰街25號1樓
（二店）台北市大同區赤峰街3巷7號1樓
0984-059-908
營業時間每日14:00 - 22:00
// IG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