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國花市入口處，偶有一位停著單車販賣各種粿的阿嬤。我會買一份白糖糕，那是在台北稀有的「馬來味」，吃一種鄉情，尾韻是微酸回憶。從小，母親在布先巴剎採買也會順手帶幾塊白糖糕回家，口感Q彈。其實白糖糕並非馬來西亞獨有的粿；後來找資料才發現這粿源自廣東倫教鄉。布先小鎮多的是廣東東莞客家人後裔，爺爺亦是。
說到布先和小販阿嬤，會憶起新村的移動型阿嬤。那是一位騎單車賣「滑糕」的阿嬤，嗓門特別大；在家看電視的大人小孩只要聽到她的叫賣聲「買滑糕啊喂」，大家皆彈起然後衝到屋外攔截她。這叫賣聲之宏亮，彷彿至今猶在耳邊悠揚著。小販阿嬤騎的單車是外婆也常在騎的那一款——車身高，輪子比一般單車大，我們都稱它為「老山羊」。滑糕則放在老山羊後座的圓型大鐵盤。小販阿嬤會把純白色滑糕切成小塊，盛在芭蕉葉上，油亮亮的。滑糕本體其實無味，因此我們都會搭著油蔥酥、蝦米和醬油一同吃，抑或是深紅的甜醬，是樸實不膩的好味道。
另一位騎單車的小販是賣囉吔（Rojak）的大叔。囉吔是馬來西亞版的蔬果沙拉，最為獨特的是看似有點恐怖的黑醬，其實是蝦醬、水、糖、羅望子水與辣椒混合而成，吃起來是酸酸鹹鹹甜甜的味道。囉吔大叔也會叫賣；只要我聽到他喊「Rojak」，我便動身到廚房拿鐵盤子給他。囉吔通常有小黃瓜、青芒果、沙葛和其他熱帶水果。光看著他掰開薄薄的蝦餅，再撒上花生粉，我的唾液開始分泌，然後吞口水。
▴ 馬來西亞版的蔬果沙拉「囉吔」（圖片©whattocooktoday）
新村里的移動小販還有賣冰淇淋的印度人。他騎的是摩托車，也不叫賣，訊號是「叭噗叭噗」的喇叭聲。常年如夏的氣候使然；巷口只要傳來「叭噗叭噗」時，村民們猶如喪屍偵測到獵物般湧出來，追到冰淇淋小販才罷休。就算大伙兒在玩抓迷藏，我們也可以即刻中斷遊戲追出去。我最喜歡冰淇淋車賣的冰淇淋餐包，一球草莓口味的、一球香草的，夾在餐包中，是小時候最愛的甜點之一。掏出五十仙硬幣後，用手一口一口吃，像吃漢堡一樣；能用手直接吃的皆美味。
另一種移動的神秘小販，是免費的，亦毋需追。他會直接開到校園裡，學生們只需排隊就會獲得一杯冰美祿。一旦獲知當天美祿車大駕光臨，個個同學上課好像專心得不得了，但我們腦中絕不是黑板上的一二三四五，只有冰美祿的身影。貨車彷彿裝著源源不絕的美祿，而開貨車的「北北」於我們是南洋的聖誕老公公，一杯也知足。
▴ 直接開進校園裡的美祿車（圖片©FMT）
搬離新村後，發現另一種移動式小販——我們都叫「菜車」，像移動的雜貨店。菜車會停在社區的每一條巷子裡，媽媽們都會在黃昏煮飯前湧出選購蔬菜、雜貨等。小小的卡車，後方是開放式的，挑菜時十分方便。母親喊著：「一包榨菜！」語畢，菜車老闆便會從容地從某個櫃子抽出一包榨菜給母親，過程順暢無比。這樣便利的移動式菜車，也替繁忙的母親省了不少上菜市場的時間。
現置身於人口密度高的繁華台北，再也嚐不到這些移動的魔法師產物。仔細回想，撇開獨門秘方的滑糕、囉吔不說，像是樸實無華的冰淇淋餐包或冰美祿，其實在家也輕鬆可以做。殊不知小時候吃的或許是一種情懷和「追」的樂趣。已經很久沒有追騎單車的阿嬤了；在新北市永貞路上唯一可以追的是垃圾車。再想想台灣交通現況，若你叫建國花市外的粿嬤騎單車挨家挨戶叫賣，她要防路上的「賽車手」、還得防可能從高空墜落的冷氣機。豈不是高風險生意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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⬣ 馬來語小辭典
Roti Aiskrim 冰淇淋餐包
- Roti：麵包
- Aiskrim：冰淇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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