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正專責靈長目醫療的黃珮筠，悠悠說起麻醉黑猩猩的故事。前陣子，他們為了替黑猩猩健檢，同事照流程以吹箭射向黑猩猩，沒想到在被麻倒之前，黑猩猩趁眾人不注意，竟拔起身上的吹箭直接朝籠外丟，而且瞄準的還是朝牠吹箭的人員，讓她不禁睜大眼感嘆，「黑猩猩真的太聰明，太可怕了！」
▲ 非洲獅。／© TAIPEI ZOO
在許多影視作品裡，常有機會看到人類對著發狂暴走的動物（或怪物）吹箭，要是被吹箭射中，通常就會像動畫柯南裡的毛利小五郎一樣倒地不起，馬上進入麻醉狀態。
已有十多年執業經驗，目前於臺北市立動物園（以下簡稱：動物園）擔任獸醫的黃珮筠斬釘截鐵地說道：「絕對不是這個樣子！像是麻醉非洲獅，光是靠近籠舍，整個房間就會充滿牠的吼叫聲，中了吹箭也不是馬上暈倒，牠絕對直接朝你撲過來，雖然隔著籠子，但還是會讓人嚇到腿軟。」
現實生活有時候比電影來得刺激，至少黃珮筠的工作日常，就是如此。
野生動物麻醉到一半醒來？
黑猩猩拔出吹箭反攻
一般來說，無論是進行健康檢查或任何醫療行為，對象若是野生動物，無論體型大小，通常都得先進行麻醉，畢竟要命令一隻動物乖乖站著不動做各種檢查實在太難了，更別說是連人類都要先麻醉才能進行的手術，當對象是動物時，醫師更得小心謹慎上千倍、上萬倍。「不管是透過吹箭、打針還是給予麻醉氣體，動物通常都不會馬上進入深度睡眠，像是貓狗或是人類，當麻醉狀態比較淺時就有可能會半途醒來，或是出現一些無意識動作，但這個狀況如果發生在野生動物身上，就是另外一回事！」黃珮筠清楚記得，她剛到動物園沒多久，有次麻醉山獅後，同仁赫然發現，原本應該陷入昏睡的山獅動了動嘴巴，當下除了趕緊調升麻醉劑量，團隊成員一個接一個像疊羅漢一樣保定壓制在山獅身上，就怕牠真的掙脫醒來。
▲ 花豹進行電腦斷層檢查時也要躺直躺正。／© TAIPEI ZOO
醫師與動物相安無事是理想狀態，不過工作難免會有見血的意外。黃珮筠回憶道，「那次團隊替一隻老虎處理傷口縫合，動物中了吹箭昏倒後，其實已經進入淺層麻醉但還有點『ㄎㄧㄤ』的狀態，然後牠的爪子只是無意識地揮了兩下，被劃到的兩個同事馬上送醫院。」幸好，同事只是皮肉傷，黃珮筠無奈說道，真是動物都還沒縫，人就得先縫。
面對食肉目的貓科動物必須小心翼翼進行醫療處置，那智商較高的動物呢？現正專責靈長目醫療的黃珮筠，悠悠說起麻醉黑猩猩的故事。前陣子，他們為了替黑猩猩健檢，同事照流程以吹箭射向黑猩猩，沒想到在被麻倒之前，黑猩猩趁眾人不注意，竟拔起身上的吹箭直接朝籠外丟，而且瞄準的還是朝牠吹箭的人員，讓她不禁睜大眼感嘆，「黑猩猩真的太聰明，太可怕了！」
▲ 新加入動物園的個體在完成檢疫前，都會進行一次完整的健康檢查。／© TAIPEI ZOO
小貓熊看似天使外表其實最凶悍？
麻醉用藥量成最大壓力源
可別以為只有照顧山獅、老虎或黑猩猩這種大型野生動物有風險，過去曾負責食肉目醫療業務的黃珮筠分析說，體型小、體重大約5公斤的小貓熊，其實是園區裡最可愛又最凶悍的動物。她形容小貓熊是：「擁有天使外表，但內心卻住著惡魔。」這當然不是指小貓熊特別陰險、擅長耍心機，而是同樣10公斤不到的體重，放在狗界大概就是柴犬，但牠卻有遠遠超越柴犬的殺傷力，與外表可愛形象有極大反差。
▲ 黃珮筠分享與動物相處的點滴，也強調麻醉用藥的危險性。
個人專長是眼科的黃珮筠，有次治療小貓熊的角膜潰問題，並替牠戴上伊莉莎白項圈，避免牠用手去抓眼睛，沒想到簡單一個動作竟然畫風大逆轉。「我還特地選了一個堅固的項圈，結果小貓熊從麻醉醒來後，一秒鐘之內就把項圈拆下來，三秒後開始放進嘴巴咬。」她生動地描述，眼睜睜看著那項圈，十秒後，就被小貓熊咬得稀巴爛。
「在工作時，人員的安全最重要，第二個則是動物的安全。所以如何讓動物進入適當的麻醉狀態，但用藥量又不會致死，是我們最大的壓力。」黃珮筠解釋道，除了獸醫，防疫所、動保處或是公所清潔隊，大致上都有人員會使用吹箭，但不論是麻醉藥的選擇抑或劑量計算，就一定得交由具執照的獸醫才能執行。
熟齡社會著重預防醫學
如同人類定期健檢、施打疫苗
而外科出身的黃珮筠，在動物園最常碰到的就是手術。「動物在園裡通常都養到蠻老的，像我就碰到蠻多切除腫瘤的手術。」不比在野外生存是自生自滅，大多活不到長腫瘤的年紀，動物園裡有許多熟齡「長輩」免不了遭遇身體老化、長腫瘤的狀況，但牠們又不可能乖乖打點滴做化療，唯一能做的醫療處置就是手術切除。
▲ 非洲獅的眼底影像紀錄。／© TAIPEI ZOO
該說是動物園的老年化社會嗎？除了腫瘤，常見的還有齒科問題。園內提供的水果也好，或為了醫療訓練而給動物的獎勵食，終究比野外果實來得甜美，糖吃多了、牙齒就容易爛，動物又不像人類能夠自主刷牙，所以隨著年齡老化的牙齒便一個接一個動搖脫落。
跟其他地方的獸醫相比，「預防醫學」對動物園獸醫來說特別重要，而實際落地的作法就是定期健康檢查。「理想上是每兩到三年做一次，像企鵝就會一年做一次，怕牠們長趾瘤。」黃珮筠口中的這套健康檢查，大體上如同人類模式，抽血驗紅、白血球與肝腎功能指數等，照X光和心臟超音波、腹部超音波，必要的話還要採集尿液檢驗，加上定期施打疫苗⋯⋯，這些，當然都是在麻醉的情況下施行。
▲ 黃珮筠與萬獸之王合照。／ © TAIPEI ZOO
算算自己進入動物園就職即將滿十個年頭，黃珮筠說，工作比想像中累、挑戰性也高，但這是缺點也是優點。想當初在動物園的菜鳥時期，規定得先從「檢疫獸醫」做起，替每隻新入園的隔離期動物做健檢、打疫苗和晶片，有機會接觸並熟悉各種動物；再來，先後負責食肉目與靈長目的動物醫療，她打趣說，雖然同在動物園，但每當換了不同物種的醫療，之間的差異簡直就像換了份新工作。
「我本來就很喜歡動物，以前最喜歡食肉目，現在覺得靈長目也蠻可愛的。」黃珮筠想了想，給出這樣的回答。她說的沒錯，工作有趣，患者又可愛，好像就很滿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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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珮筠
從小喜歡動物，家中也一直有寵物陪伴。大學如願進入台大獸醫系就讀，並繼續攻讀台大獸醫臨床研究所。臨床專長是小動物眼科及顯微手術，畢業後陸續在台北遠見眼科動物醫院與台灣大學附設動物醫院服務。2012年高考考上公務獸醫，到雲林縣土庫鎮公所服務，2014年轉到臺北市立動物園任職至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