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濃阿英的得來速早點——我最中意客家粽和木瓜粄

文、圖｜包子逸  
 
在美濃，巡迴販賣車三不五時都要繞進我們家三合院的禾埕，舉凡遠道而來的海產肉類、鍋碗瓢盆，甚至專攻阿嬤族群的廉價潮衣應有盡有。

所有販賣車裡，我最喜歡的大概是阿英的早點餐車，那是少數小孩擁有選擇權的外送。阿英餐車總是一早穿梭於鄰里，早年品項豐富，還會繞進農田，為同樣早起的農人補充熱量。記憶深處，她長年造型俐落，襪子總是拉高罩住褲管紮成簡便綁腿，頭罩農用布巾，加戴一頂斗笠。滑進我們禾埕前，阿英總是率先拉開金屬質感的高亮嗓門招呼，不過不說「早點」，推銷台詞是拉長音的：「買點心喔──！」聽到這個呼喚，大夥兒便從屋內踅出來，小孩先圍上去等她開箱，選一些自己喜歡的早餐，等大人來結帳。

阿英的餐車其實是一台瘦小附載貨架的三陽80，後座綁了一個滿載熱騰騰早點的白鐵箱，外罩保溫棉被，這個百寶箱裡有一只疊滿豆漿包的水桶，桶外分門別類填入客家粽、木瓜粄、菜包、饅頭、豬籠粄等點心，車前網籃裡備好小包蒜蓉豆油（蘸木瓜粄特調醬油）。
 
阿英凌晨即起，全年無休（僅過年放假五日），所有點心都是親手製作。我自己最中意她的客家粽和木瓜粄，客家粽個頭小，內餡為蔥爆肉末與花生細粒，油潤且香；木瓜粄是當地盛產的木瓜挫籤混麵粉米漿酥炸而成，一般都蘸蒜蓉豆油配食。美濃小吃風格素簡，很大一部分顯示了早年農村生活的清苦，沒有花俏的餘裕，增香愛用花生，食材普通最好。

我的OG（我們家都稱呼叔叔為OG）喜歡隨興田野調查，近兩年他曾兩度透早拜訪阿英偉大的後場，能跟隨OG的鏡頭現場直擊阿英廚房讓我非常興奮，彷彿終於可以看見魔術帽裡的機關。啊，原來阿英向來使用傳統灶爐製作所有食物，粽子、包子與饅頭在巨型灶鍋裡疊三層蒸熟，爐口內燒的是升溫快、保溫佳的芭樂樹柴。

大概十年前，阿英年紀大了後便不再巡迴兜售，固定在十穴廚房附近的伯公廟面前空地賣早點。上台北後，我們家人依然常向阿英預定粽子，買個幾串囤在冷凍庫定定仔食──「定定仔食」客家話意思是慢慢吃，在地人慢慢吃著阿英的點心，一眨眼食了將近半個世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