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從小到大,我都是一個吃不胖的纖細男生,體重43公斤。記得高中健康檢查時,我的腰圍比幾乎全班的女生都細。」2022年初,似顏繪畫家暨作家李白在社群媒體上真情告白自己的成長故事,雖然「身材苗條」在當代審美觀較為吃香,但對有些人來說,瘦弱身形反而使自己成為被欺負的對象,李白就是其中之一。「我相信只要是持續運動的人,都會不滿足自己當下的表現,在社群媒體時代,IG上到處都能看到像模特兒般的身材,更放大這種落差感。但身為創作者,我知道平台上的內容都是經過包裝,現在不會拿別人的100分來逼自己,今天只要能比昨天7、80分的我再好一點點就夠了。」
所以在這篇圖文的第一頁標題,他寫著:「這一切並不會『更輕鬆』」,同頁頁末則是放上這句:「人們總和我說:『真羨慕你吃不胖』,但我從來不覺得這是稱讚。」原來羨慕的話語不見得能令人感到愉悅,反而更像是魔鬼呢喃,鑽入耳裡化為夢魘。
高熱量食物怎麼吃都不會胖
瘦弱體型卻是青春期恐懼
「高中還以自己很瘦為傲,當時腰圍只有60公分,大吃大喝都不用在意身材。」過了八、九個年頭又提起往事,李白不忘自己當年還常四處說自己是「螞蟻人」,不僅不挑食、食量偏大,甚至超級愛吃甜食,高中時習慣每週去找喜歡的店家購買布朗尼跟肉桂捲,也愛喝含糖飲料,怎麼樣就是吃不胖。到底李白口中的吃不胖是什麼程度?把「腰圍」、「60公分」這兩個關鍵字丟到網路上搜尋,會跑出一篇有關香港歌手鄧紫棋的新聞,裡頭寫著鄧紫棋最瘦的時候腰圍只有22.8英吋,換算後大約是57.9公分,而牛仔褲最小號的XXS腰圍就是60公分——鄧紫棋穿起來還太鬆,但若是高中時的李白穿上,約莫就是很合腰腿的狀態。
能穿上XXS號牛仔褲還不覺得緊的身材,也難怪那時總會有人對李白說道:「好羨慕你噢,怎樣都吃不胖」,雖然多半是朋友間的打鬧話語,李白也習慣打哈哈地回覆:「對啊~羨慕吧!」但其實他完全不羨慕自己,國小與國中時,因為瘦弱與內向個性,他成了被欺負的對象。為了變胖而選擇炸物、披薩、雞排等高熱量食物,吃下肚的食物與身材體型依舊不成正比。
長年來的消瘦身形,一度讓李白覺得自卑,高中老師也曾拍著李白肩膀說:「肩膀這麼窄,女生會覺得很沒有安全感喔。」他偶爾會把兩件事聯想在一起,是不是因為太瘦所以才沒什麼異性緣?
「瘦」對過往的李白來說,是內心深處的恐懼。「與胖子想瘦相比,瘦子想變壯、變胖似乎是很奢侈的煩惱,但身為瘦子的困擾其實不比胖子少啊!」李白這番肺腑之言,想必道出許多瘦子的心聲。
進入大學後,李白開始對好身材產生憧憬。大二那年,從不運動的他產生了一個念頭——「該從現在開始了吧」,於是跟著室友踏入健身房,一練就是六、七年,直到現在。
增肌減脂與卡路里蛋白質搏鬥
卻忍不住大吃大喝犒賞自己
2016年踏上這條重訓之路,起初也不是那麼好走,靠著看影片自學、摸索運動與飲食的方式,李白經歷過亂練、拉傷,也嘗試過「先吃胖再練壯」,體脂一度飆升到30幾%。後來健身成癮後,一週五、六練是基本,七練是常態,加上每次30-40組的高訓練量,忘了給身體休息與恢復的時間,好幾年之間身材跟力量都沒有進步,卡關卡久了連自己都懷疑人生,沒有練出肌肉與肌力,反而練成一陣心酸。算算走過的冤枉路,李白用了「非常、非常多」來形容。再說到飲食這回事,為了增肌得逼自己吃下更多的食物,有時不知道是在增肌還是在灌神豬,還得精算卡路里和蛋白質有沒有達標,沒吃到當天該攝取的門檻,就成了新的壓力來源。而減脂時的精算壓力更是如一龐然大物拔山倒樹而來,重點不在於少吃,而是減脂期還得吃到體重2-2.5倍的蛋白質。「一下子這不能吃、那不能吃,但又要吃很多肉類、豆類,跟家人朋友一起吃飯,選餐廳變成首要難題。」減脂期的李白怕蛋白質吃不夠,也怕自己因為吃飯變成難搞的人。
是到了這一、兩年,李白才豁然開朗。知道健身要安排休息日,過去以為自己很努力,其實根本用錯力,用輕重量練十幾組不如拿大重量練少少幾組,比起每天狂練,適當休息能讓肌肉成長,過往的冤枉路才終於回歸正軌。
而飲食方面,李白的體會又更深了。作為曾經的螞蟻人,愛喝甜食也愛喝酒,但這兩樣都是維持身材的大敵,更是肌肉剋星。一開始李白抱持著「我要忍耐、要逼自己不吃這些東西!」但熬過一陣子,就會迎來大吃大喝犒賞自己的補償心態。以往為了增肌減脂,花更多時間選食材、煮飯、早睡,加上低碳水的飲食壓力,也讓李白常常對周圍的人沒有耐心,發完脾氣後又回頭討厭自己。
李白這才發現,無論是超級嚴格或超級放縱的飲食方式,內心都會感到痛苦,進而產生被剝奪感,直到聽聞有人提及,「能夠堅持下去的飲食方式,才是最適合自己的。」這番話讓李白真正意識到,這都是「自己的選擇」——選擇吃地瓜、南瓜、糙米飯、藜麥、酸種麵包這些優質的碳水,是因為需要它們,而且它們也真的很好吃;偶爾吃甜點,是選擇在日常裡想吃點特別的。
社群只是包裝出來的100分
懂得接受如此不完美的我
去年剛完成最近一次的減脂,那三個月期間,李白增加了外食的彈性,沒有再因為減脂帶來的負面情緒而失控爆氣,他總算能告訴自己:「即使偶爾放縱會失去一點成果,但是我不會因此失去生活。」規律運動和健康飲食,終於融入李白的日常。「我運動的目的在這幾年變得很明確,就是讓自己開心。」不需要參加比賽,也沒有要拍攝身材寫真,運動對李白來說,是每天花一兩個小時用盡全力做一件事,這是興趣,他也知道這樣不是完美,但已經足夠。
飲食也是如此。不可能突然多吃或少吃幾百大卡,就可以馬上在增肌或減脂上達標,即使進度緩慢,也要漸進式調整飲食。他強調,「每個人的旅程都有起點,願意改變、讓自己更好是最重要的,有心的人,就會慢慢找到正確、適合自己的方式。」
李白這幾年下來的改變,不只在外型,更在內心。雖然透過運動和飲食讓自己從消瘦變健壯,但建立自信的重點從來不在於身材,而是在於怎麼觀看自己。
IG坐擁近19萬粉的李白深刻體悟到,「我相信只要是持續運動的人,都會不滿足自己當下的表現,在社群媒體時代,IG上到處都能看到像模特兒般的身材,更放大這種落差感。但身為創作者,我知道平台上的內容都是經過包裝,現在不會拿別人的100分來逼自己,今天只要能比昨天7、80分的我再好一點點就夠了。」
在社群媒體發達到容易讓人誤以為全世界只有自己最糟的時代,李白也曾經歷過和人比較到心累的階段,現在他懂得接受這些不平衡的感受,懂得了解自己的身體與內心。就像他曾在《如此不完美的我啊》這件作品裡訴說的J小姐故事,那些因為減肥而留在身上的一道道肥胖紋,像是日本傳統工藝中為了修補破損器物與裂痕的「金繼」,接納以前視為醜陋的痕跡,用金繼的方式活著,就不會再討厭自己,甚至,能活得比以前更美。
▁▁▁▁▁
街頭故事 李白
是一個以收集故事維生的人,在街頭流浪時聽了超過3000位陌生人的生命故事後,發現每個故事都有可能治癒另一個人,因此創辦「街頭故事」,用文字和插畫持續創作,希望讓更多人看見平凡人的不平凡故事。著有圖文書《療傷似顏繪》、散文集《如果世界是一場派對》,以及社群經營工具書《社群故事圈粉術》。
〃周邊商品介紹